今年8月,北京国家会议中心,中国首次对外正式发布中国海区国际标准电子海图,这些海图中许多数据是“李四光”船测量得来的。“闯大洋,我们和着波涛的旋律,战恶浪,我们接受大海的洗礼,备战场,我们勇做开路先锋……”一曲《海测兵之歌》,唱出了“李四光”船驰骋大洋的豪迈与激情。
近日,记者与李四光外孙女邹宗平一起踏上了“李四光”船。直升机甲板上,列队整齐,邹宗平向“李四光”船赠送了图书和李四光手记,官兵们备感鼓舞。
作为我国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艘中远海综合测量船,“李四光”船服役13年以来,安全航行35万海里,测量面积近百万平方公里,填补我国多项海洋测量空白。绘制的100多幅测量成果图中,40多幅获海军测量成果特等奖和一、二、三等奖。
“怀揣忠诚,背负希望,走向深蓝,我们引航……”这是“李四光”船的船歌,也是他们的目标。
练就海底“千里眼”
碧波浩渺之下,海底世界光怪陆离。但对于“李四光”船来说,海底却是一幅幅清晰的三维图。透过千米海水,海底的地形地貌依然清晰可鉴。近几年,“李四光”船陆续装备了多波束测量系统、重力仪、磁力仪、测扫声纳等数十种新型测绘仪器。这些装备科技含量高、功能全、精度高,让“李四光”船练就了一双海底“千里眼”。
50多年前,我国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海图,人民海军第一次巡航,使用的是英、法、日等国20世纪30年代绘制的残缺不全且精确度极差的旧海图。在测量工作中,纠正旧海图是“李四光”船的家常便饭。
在某海域的一次测量中,旧海图上某处标有一暗滩的水深处是277米,但“李四光”船在这一滩点上来回“耕”了两条线后,所测的深度都是千米以上。
虽然测水深不是这次的测量任务,但面对如此大变化的水深落差,船领导决定补测。第二天在实际测量中,他们在原线丢波的地方,又重新布线进行补测,并没有发现这个在原海图所标的滩点。于是,他们启动测探仪、地貌线再测。最后,加密测出暗滩的实际位置是偏离原位置的2海里处,并首次在此滩西面10海里处发现了一个原海图没有的滩点。
要练就“千里眼”,靠的不仅是仪器,关键的还是分析数据的能力与作业经验。一个星期六,“李四光”船突然接到沉船测扫的紧急任务。一些船员已经回家休假,而且任务下达时已是晚上11点。“快速召集人员回船,调试设备,出航!”船长刘永新通知各部门长。一个多小时后,船员便全部回到船上,设备调试完毕,夜间紧急出港。
当“李四光”船赶到作业海域时,已有兄弟船只在那片100平方公里的海域内工作了两天,但毫无所获。然而,他们不想无功而返,毕竟配置的设备和“李四光”船不相上下,因此他们提出再测扫一天,“李四光”船只好在周围海域待命。又一天过去了,兄弟船只仍然没有发现沉船,只好退出作业海域。
同样精良的测量船3天都找不到沉船,让“李四光”船的测量人员捏了把汗。“开始!”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,只见一排排显示屏迅速启动,数千个数据在显示屏上急速闪烁,从数百米深的海底源源不断传来地貌影像。
刚过去两个小时,测量部门官兵就发现海底有疑似沉船的残骸,但随行的打捞专家并不能从影像中确定水下就是残骸。经过数据分析,测量官兵断定了沉船位置,并准确辨认出了残骸在水下的姿态,为后续打捞工作提供了重要依据。
为了测好1厘米
大队长刘元明以前是“李四光”船的船长,长期的海上生活,让他的皮肤看起来黑黝黝的。说起海测,他感慨颇多。除了海上生活的艰辛,刘元明与记者谈得最多的是测绘兵的责任。
他告诉记者,“1厘米”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可以忽略不计,但在海测官兵眼里,“1厘米”却像万里长城那么长。有时为了测好“1厘米”,海测兵要跨过礁石荒滩,在大风浪中历尽艰险,有时还会受到别国舰船干扰。
“多测一米是侵略,少测一米是卖国。”测量官兵深感责任重大。
上世纪末,我国与某国达成协议,尽快解决划界问题,“李四光”船受领了某海域的测量任务。上级要求海图比例精确到1∶500,这就意味着要像使用显微镜一样,对每条测线进行“地毯式”测量,但官兵们在测量作业时受到了某国的极力阻挠。他们开着快艇高速接近作业船只,快到危险距离时突然大角度转向,多次险些发生碰撞。
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,海测兵们24小时轮流值班,紧盯着仪器屏幕,分辨真假信号,连续奋战48个昼夜,获取了数百万组数据,绘制出数十幅精准海图,得到总参和外交部的通报表扬。
对测量船来说,受到干扰是常事,但“李四光”船还因此赢得过别国船只的敬意。
岛屿颇多的南中国海某海域是世界公认的热点区。这天,“李四光”船奉命到某海域测量,但当测量船驶进某海域时,某国侦察机向测量船靠拢。
面对此情,“李四光”船严格按照海洋测量章程和测区基线标准操作,始终在认真作业。测量区域在一步一步扩大延伸,某国侦察机和武装舰艇只好在附近盘旋观察。
一个多月后,当“李四光”船带着完整的测量数据返航时,突然发现距船尾5海里左右,某国船只在跟踪。还是船长的刘元明一边让雷达兵继续观察,一边按照国际海洋法规进行操作和警戒。有趣的是,对方非但没有任何不敬行为,反而在驶离之际发来友好信号,对我方在测区的求实精神和有礼有节的从容风度,表示敬意。
犁波耕浪走向深蓝
带一张老海图,去闯一片陌生海域,一遍遍地犁波耕浪,直至测准每一组数据。可以说,海测兵是走向深蓝大海的开路先锋。走向深蓝,不仅需要披荆斩棘的开拓精神,更要有接受挑战的勇气。
台风是大海对海测兵的洗礼。2004年,“李四光”船出测遇到6次大台风。狂风卷起20多米高的巨浪向船扑过来,前甲板上全是水,船颠簸得很厉害,70%的人都晕船了。继续作业还是返航?
到太平洋测量不容易,路上就得耗费好几天,不能无功而返。船领导经过商议,选择了机动避风。台风中心在北部的时候,船开到南部海域测量;南部有风,又开回北部。为了既圆满完成任务又安全躲过台风,“李四光”船来回往返了好几次。返航时间需要远远推后,但船上只剩下一些大米、面粉和咸菜了。不破楼兰终不还!船上官兵硬是靠酱油炒饭、蒸馒头和咸菜熬过了近10天。
政委黄良军介绍说,由于受海况影响,推迟返航时间是常有的事,新鲜蔬菜不好存放,蔬菜补给是个大问题。有一次大年夜,船仍然在深海作业,炊事班准备了7个菜,其中6个是罐头,还有一小盘珍贵的冬瓜。原来,为了过年,炊事班班长把一个冬瓜藏了起来。一船人分吃一个冬瓜,每人尝到了一小片。
现在,炊事员已经学会了发豆芽,做豆腐。但出海时间长了,官兵还是会整体抵抗力下降。所以,船上常常组织各种文体活动,比如在甲板上打篮球,在直升机平台上踢足球等,可一不小心,足球就会飞进海里。
除了台风,最考验官兵的就是南国灼人的烈日。他们皮肤被晒成了棕色,看起来像南亚人。军医郭旭说:“皮肤黑不黑倒是次要的,但光照太强,出去作业一天,脸和胳膊都会脱层皮,又红又痒,所以很多人都得了日光性皮炎,有的还长癣。”电工技师翁学飞是山东人,皮肤黑中透着紫红。他描述的烈日更让记者心悸:“我们在南沙测量时,把矿泉水瓶子扔在小艇后面,一天回来,瓶子严重变形了。”
台风、烈日、缺淡水和蔬菜、手机和电视没有信号……这些都可以靠毅力挺过去。在深海作业,最怕的就是测量仪器和船体故障。在茫茫大海上,一旦出了故障,不仅得迅速排除,而且毫无外援。
在一次任务即将接近尾声时,船上测量仪器突然出现异常,经检查为接收天线故障。但海面刮起了8级大风,爬上20多米的主桅杆去检修天线,简直是生与死的考验。但要想在台风来之前完成任务,就必须得修好天线。此时,班长杨军坚定地站出来,二话没说,带上工具与安全带向桅杆走去。
海风呼啸,船体剧烈摇晃,杨军艰难地攀上每一级阶梯,到故障处后没有可靠的站脚地方,杨军只好用随身携带的安全带将自己捆在桅杆上,负责安全保障的每一名战士都为他捏着一把冷汗。连续在恶劣的条件下工作了近3个小时,故障终于被修复。可回到舱内,他的腰间被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,刚强的脸上让大风吹得惨白。